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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金融危机使世界经济持续了近10年的快速增长戛然而止，从短期来看，危机通过消费、贸易、投资等渠道迅速传导到实体经济，使全球经济陷入上世纪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衰退；从长期来看，危机对国际经济发展格局的影响十分深刻，世界经济增长缺乏需求拉动力的时代已渐行渐近。 （一）传统模式：黄金二十年全球经济增长的动力格局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由于美国经济快速增长的带动，以及日、德等战后恢复重建的需求刺激，世界经济经历了上世纪60年代末到70年代初的“黄金时期”；在随后的70年代，主要西方国家纷纷陷入以滞胀为主要特征的经济危机，并在起起伏伏中走到了90年代；20世纪90年代开始，在全球化深入发展和不断涌现的新经济因素的共同推动下，世界经济步入了又一个高速增长的黄金时代。尤其是2003―2007年，全球经济连续5年保持4%以上的增速，创下了上世纪60年代以来持续时间长、增长速度快的上升期。 上世纪90年代开始的上一轮黄金增长期，主要得益于三个环节的相互衔接。第一个是创造需求环节。欧美等发达经济体尤其是美国，依靠互联网、房地产和金融领域扩张，形成了大规模的消费需求，客观地讲，这是增长的源头。第二个是需求与供给配套环节。发达经济体的消费需求，为新兴市场经济体尤其是东南亚地区提供了出口市场空间；新兴市场经济体尤其是东南亚地区为了获取宝贵的外汇资源，以低廉的劳动力成本制造了大量优质产品，并以实惠的价格出口到发达经济体。在这个环节中，新兴市场经济体的低价供给，一方面满足了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经济体的消费需求，并使其能够较长时间依靠输入性低物价维持自身的低通胀；另一方面，新兴市场经济体靠出卖劳动力和资源，积累了相当数额的外汇资金。第三个是资金回流环节。由于新兴市场经济体金融发展滞后，以及特定的出口依赖型经济结构，这些国家和地区出口积累的外汇资金，只能通过资本市场又回流到欧美国家，为其高负债提供融资，并维持了发达经济体的低利率、低储蓄、高消费的经济模式。上述三个环节循环反复，世界经济在发达经济体的透支消费和新兴市场经济体的过度出口共同作用下，画出了“漂亮”的增长曲线。 （二）危机冲击：发达经济体―新兴市场经济单向需求传递模式的剧烈嬗变 当前依然蔓延深化的国际金融危机，对世界经济发展的影响突出表现在“两心”受损。一是作为现代经济的核心，金融体系受到致命性打击，甚至严重到基本框架需要重新构建。曾经在国际金融市场叱咤风云的美国五大投资银行全军覆没，除了五大投行，美国2008年宣布破产的银行达25家，为之前7年的总和，截至今年9月初，又有89家银行倒闭，是去年全年的3倍多。在现代经济社会里，金融是联系各方的枢纽，也有人把金融比喻成经济运行的“血液”，金融体系受损，流动性短缺，直接造成经济局部“瘫痪”甚至整体僵硬。二是作为全球经济的重心，美国等发达经济体遭受重创，深陷严重衰退的泥潭，完全恢复尚遥遥无期。目前，由于世界各国和相关国际组织联手实施了力度和频度空前的经济刺激政策，世界包括发达经济体的经济运行出现了一些积极信号，自由落体式的下滑得到了一定缓冲，但这仅仅是收缩期的触底过程，世界经济特别是发达经济体还未进入实质性的复苏阶段，总体上仍处在衰退之中。一方面，经济的自主复苏依然乏力。现在尚没有类似以前驱动经济增长的互联网技术等革命性科技进步出现，无法形成新的投资、生产和消费良性循环。尽管美国等已经提出发展清洁能源的“绿色经济”设想，但清洁能源技术发展步伐仍较缓慢，大规模应用和普及存在难度，新经济增长点的形成还有待时日。在经济复苏自主动力不足的情况下，拯救经济的刺激政策的实施空间越来越有限，眼下已有很多人开始讨论经济刺激措施何时开始以及如何退出的问题。另一方面，经济社会问题日益交织增加了复苏的难度。全球特别是发达经济体就业形势持续恶化。5月份，经合组织30个成员国失业率升至8.3%，预计明年将接近10%。7月份，美国失业率仍为9.4%，仅比1983年以来的最高水平低0.1个百分点。贸易保护主义强化成为掣肘世界经济发展的重大障碍。今年以来，发达经济体带有贸易保护主义色彩的行为，在一些地区已经引发贸易战。尤其值得关注的是，欧美等国提出了准备征收所谓“碳关税”的设想，这为日后针对新兴市场经济体制造贸易摩擦和纠纷打下了伏笔。世界经济的“两心”受损，从源头上打破了发达经济体―新兴市场经济的单向需求传递模式。发达经济体居民的消费需求骤然萎缩。以美国为例，今年2、3、4月份零售额环比分别下降了0.1%、1.3%和0.4%，5、6月份小幅增长后，7月份又下降了0.1%。发达经济体的进口大幅下降。上半年，美国进口额环比下降近30%，经常项目赤字降至9年来最低水平。 （三）需求不足：未来一个时期全球经济增长面临的重大制约 自从人类社会进入工业化时代以来，有需求或者说创造新的需求，是推动经济发展的重要途径。目前，世界经济陷入衰退的主要原因，还是由于需求不足，而展望未来，可以说，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需求不足是全球经济复苏的重大障碍。从发达经济体看，对过度消费增长模式的反思，必然使储蓄和消费结构的调整成为一个长期趋势，造成居民家庭消费需求以及国家外贸进口需求的减少。以美国为例，居民家庭储蓄率目前已达4.2%，远高于危机爆发时1%左右的水平。据麦肯锡咨询公司估算，在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美国家庭储蓄率的上升导致私人消费减少了6500亿美元。同时，发达经济体将进入一轮“再工业化”进程，服务业过于超前发展、工业占比相对较低的格局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回调，在高端消费品、投资品方面的生产能力可能增强，这使得外贸依存度较高的新兴市场经济体将面临较大的冲击。从新兴市场经济体看，在经济增长减速和承担更多责任的双重压力下，被迫实施与发达经济体方向相反的储蓄和消费的结构调整，改变出口导向型发展模式，减少对外部需求的依赖，增加国内需求对本国甚至是全球经济增长的贡献。今年以来，主要新兴市场经济体俄罗斯、印度、巴西等国的出口同比大幅萎缩。IMF预计，2009年新兴市场经济体出口将由上年增长5.6%转为下降0.8%。虽然新兴市场经济体工业化和城市化方兴未艾，劳动力数量和素质不断提升，市场化改革空间较大，多数国家和地区有条件保持经济继续较快增长，但是，外部环境不断趋紧，新兴市场经济体很难持续过去7%―8%的快速增长。今年以来，不少发展中国家经济已经陷入萎缩。二季度，俄罗斯GDP同比下滑10.9%；墨西哥下降10.3%；南非下降1.8%；新加坡萎缩3.5%。特别是发达经济体可能在较长时期处于低迷状态，很多人把世界经济复苏的希望寄托于中国等发展中国家，期待新兴市场经济体提升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这种愿望在贸易保护主义倾向日益抬头的背景下，很可能演变为以“责任论”为由头的贸易摩擦，迫使新兴市场经济体的需求外溢。 发展的不平衡是世界经济的运行常态和基本规律之一，但当不平衡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就会以危机的形式进行调整。此轮国际金融经济危机，就是世界经济商品和资本的需求―供给结构长期失衡的总爆发。在全球经济的再平衡过程中，总需求的萎缩将是一个显著特征，推动世界经济增长的总需求引擎将有所减速。据美国经济学家杰弗里·萨克斯（Jeffrey Sachs）测算，金融危机在最初阶段就将减少全球总需求18000亿美元，占全球经济总量的约3%，考虑到乘数效应，全球总需求将下降6%。 全球需求不足时代的到来对中国经济也将产生重大影响。长期以来，我国经济增长呈现严重依赖外需的不平衡状态。2008年，净出口占国内生产总值的32.5%，外贸依存度近60%。随着外部需求的萎缩，我国经济运行面临严峻的挑战，特别是部分地区过度依赖外需的增长模式难以为继。 首先，外部需求的萎缩在短期内难以改观。去年11月份以后，我国出口由前几年的年均增长20%左右迅速转为大幅萎缩，今年前7个月，出口累计同比下降22%。更为严重的是，全球经济增长面临的需求不足矛盾短期内也看不到解决的办法，因此，即使未来我们仍然把外需作为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也要做好应对外需在较长时期内持续低迷的准备。 其次，过度依赖外需的增长模式存在根本缺陷。过去一个时期，我国经济增长呈现过度依赖外需的局面是由内外因共同决定的。从内因来讲，固然有抓住改革开放有利时机、充分利用比较优势、出口产品质优价廉等要素；但从外因来讲，也与美国过量发行货币、依靠大规模负债所支撑的外部需求扩张直接相关，也就是说，我国的高增长某种程度上也“得益”于美国宽松的货币政策。将我国经济增长系于美国宏观政策的这种模式，其安全性和可持续性都是无法保证的，也使我国经济的高速增长始终与美元贬值的趋势如影相随。 最后，过度依赖外需的增长模式代价巨大。长期以来，我国出口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优势，构筑在人为扭曲的价格体系上，通过压低土地、资源、劳动力、资金的成本，保持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的低估，使得我国出口产品在国际市场上得以有价格优势。然而，这种价格优势的背后，是国内大量的能源消耗和对资源环境的透支，是贫穷的中国人用汗水积累的财富补贴富裕的外国人。同时，过度依赖外需的增长模式所积累的巨额外汇收入并没有用来增加居民的福利，而是将其中的大部分用于购买美国的金融产品，难以转化为真实的国民财富。而且这部分外汇资产的安全长期笼罩在美元贬值的阴影下。 总之，经过近30年的发展，我国过度依赖外需的发展模式在推动经济增长的同时，也积累了大量矛盾，只是经济总量的持续高速增长暂时掩盖了种种弊端，延缓了矛盾的爆发。以总需求萎缩为主要特征的世界经济发展格局的新变化，使得过度依赖外需增长模式的弊端日益凸显，也暴露了这种增长模式的不可持续性。因此，为适应国际环境的新变化，在应对国际金融危机和推动经济发展过程中，我国要立足创新扩大内需特别是消费的途径和方法，加大结构调整力度，把经济增长模式由过度依赖外需转为以国内需求为主和积极利用外需共同拉动。 |
